楊振寧他的父親楊武之年輕的時候畢業于北平高等師范學堂,這里就是后來的北師大,畢業之后回到安徽教書,在1922年,楊振寧只有10個月大的時候,楊武之考上了安徽省的公費留美名額。
這個大背景如果你聽過中國科學的來歷應該知道,它是庚子賠款退還的獎學金帶動的,各省也都開化了,每年留一些經費公派留學生。
他父親在斯坦福得到了學士學位,之后又在芝加哥大學拿到了數學博士學位,主攻的方向是數論。
等到他父親回國的時候,楊振寧已經6歲了,第一次見到爸爸的時候,簡直就是一個陌生人,都有點害怕。
如果有人覺得這家人一定都是高級知識分子,那就錯了,因為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是這樣的,但是楊振寧的母親是當時指腹為婚定下來的,是舊中國典型的裹著小腳的婦女。他母親家里的狀況也不富裕,結婚之前字也不識,甚至連大名都沒有。
楊武之是在楊振寧10個月大的時候去的美國,所以實際上楊振寧在6歲之前只是那個不識字的媽媽培養教育他。
那具體怎么教育的呢?
就是從4歲起,媽媽跟他一起學識字,一年多的時間,學了3000個字左右。
雖然媽媽的文化水平低,但那是條件所迫,當年家里的錢只能供他的哥哥上學,實際上他媽媽是一個隱忍堅韌的婦女。
當時他叔叔還請了一個私塾,教家里的幾個孩子認字,用的教材叫《龍文鞭影》,這種書的功能就是認字,就是給孩子開蒙用。
但是傳統的私塾開蒙大都用的是《三字經》《百家姓》《千字文》這種書,而當時這位老先生用《龍文鞭影》,其實有優勢,就是這本書整個都是4個字一句的,每4個字就是一個歷史故事,所以私塾的老先生如果用心的話,隨著說,隨著念,隨著講故事,既認了字,又能引發同學們的興趣。
不過,給他們請的這個教書先生,當年根本也沒有講故事,就是生背,像“重華大孝,武穆精忠”。
以至于到了6歲,父親回國的時候,就問楊振寧,說:“你念過書沒有啊?”
楊振寧回答說:“念過。”
“那念什么書了呢?”
“《龍文鞭影》。”
“那你可不可以給我背一段呢?”
于是楊振寧就背完一大段,然后爸爸繼續問,說:“書上講的什么意思呢?”
這下楊振寧就傻眼了,只能回答不知道。
但是之后爸爸也沒有責怪他,反而送給他了一只鋼筆。
這大約就是這位杰出的物理學家6歲之前受到的教育了,跟當時的普通人沒有太大的差異。
不著急的教育方式
之后爸爸在廈門大學任教,那楊振寧接受的教育是不是得到了提高呢?
確實會好一些。
但是爸爸跟他說的知識大致也就是,太陽、地球、月亮怎么互相運行,雞兔同籠的時候,動物一共有多少腿,怎么分析,還有教一些英文字母,更多的是教一些唐詩,歷史朝代表,天干地支的順序,八卦的卦名,有時候下下圍棋。
等到楊振寧9歲多的時候,其實那會兒他的父親已經判斷出這個孩子數學能力很強,而且學習上天賦異稟。
比如說當時在清華做助教的,后來的大數學家陳省身就常去楊家做客,都曾經跟他爸爸提過,說楊振寧聰慧過人。
還有,楊武之在柏林出差的時候,因為想家,翻出過兒子的照片,還在照片后面寫上“振寧似有異稟,吾欲字以伯瓌(guī)。”
什么意思?
就是說這個孩子天賦真的很不錯,我想給他起一個字,叫楊伯瓌。
但實際他的父親做了什么呢?
就是在楊振寧初一暑假的時候,請了一個清華歷史學教授的手下的學生,教他讀《孟子》,而且第二年的暑假還是把這個學生請來,繼續給他把《孟子》的下半部分講完了。
中學的時候,楊振寧就經常翻父親的書架了,上面有很多英文跟德文的數學書,有時候楊振寧也看,甚至還翻到了《有限群論》這樣的書,而且還能看進去。
但是當時他的英語不夠好,看不懂細節,很多次都問過爸爸。但是楊武之每次的回答都是,“慢慢來,別著急。”實在是楊振寧問得太執著了呢,他爸爸才會給他講一兩個基本概念。
但總的原則是:
不讓他研究這些數學。
楊振寧自己的回憶錄也評價過這件事,他說:“回想起來,初中的時候,他當時如果肯教我解析幾何和微積分,我一定會學得很快,會使他十分高興,可是他并沒有這樣做。”
這種做法放在現在都是很難讓人想象的,一個數學家已經充分認識到自己兒子的天賦了,竟然沒有特意安排他深入學習數學,而還是不徐不疾地讓他學《孟子》,讓他按課堂進度跟著大家一起走。
這種教育方式后來也讓楊振寧受益匪淺,不著急,重視人文學科的教育,也讓他有機會得到后來全面的發展。
楊振寧的教育建議
楊振寧在68歲的時候,曾經給一位馬來西亞的華人學者回過一封信,之前這位學者來信,就說自己的兒子羅章雄非常聰明,是一個少年天才,12歲高中畢業了,想馬上送他到新加坡國立大學,就詢問楊振寧的意見。
楊振寧的回信是這樣的,說:
章雄非常年輕,沒理由去著急,請您閱讀數學家博納特·維納的自傳《曾經的神童》,即便他曾經是個聰明的孩子,但父親仍然不斷地施壓,以至于他60歲了,都成了一名才智超人的著名數學家了,他的思想還處于不穩定的狀態,在自傳里深深地顯示出他對父親強烈的憤恨。在自傳中,維納還講了好幾個跟他同齡的哈佛大學的聰明孩子,幾乎每個人都有不幸的生活,有的甚至走上了自殺的道路。所以,我要給您的忠告是:讓章雄像正常孩子那樣發育成長,每周花一兩個小時接受大學教授的指導,不要急于在數學和科學上施壓。在他前面還有一條漫長的人生旅途,尤其重要的是,在心理跟學習上保持全面均衡的發展。我看不出對章雄急求成才有什么好處,而我看得出拔苗助長是有嚴重危險的。
那反觀現在小升初的考試,如果你感興趣,可以搜搜,類似“小升初面試題大人都搞不定”,或者“一群成年人看了瑟瑟發抖”,“神題難倒成年人”,就這樣的標題。
小升初的要求里,有掌握兩位數以上的加減乘法的口算,還有了解文藝復興中的畫家跟他們作品的風格,還有很多是變了味的國學的知識塊要求,還有可以用英語演講一個主題。
真的實打實做到這些要求,我覺得如果是成年人,沒有幾年的苦修都是達不成的。那么對一個11歲的孩子來說,已經不切實際了。但實際考卻也那么考,于是根本就不會有人實打實地達到要求。
你不加入其中,可以獲得的教育資源只能更差,沒有家庭能像楊武之對待楊振寧那樣,可以安排一個歷史學大師的研究生給一個11歲的孩子講《孟子》。
那我想,破解之道可能就在于家長自身,把握他們進入青春期之前的那段時間,因為孩子對家長非常信任,他一定會傾向于在方方面面都效仿家長的行為。
當家長每天都在追逐各種泡沫,為各種不務實的需求焦慮的時候,孩子也會處于大致類似的心理狀態。
如果我們能以更扎實的基礎跟穩固的視角看世界,這樣的書都是不能錯過的,甚至對引導孩子的思維也有好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