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文/栗霖
和諧的家庭、滿意的工作、自在的人生,這些都是不容易達成的,連心理咨詢師也不例外。需要畢生的“修行、覺知”,也許才能過好 “說了不算”的人生。

從“覺知”開始,走向自在人生。/《過好一個你說了不算的人生》
強迫癥、抑郁癥、潔癖,還有前一陣娛樂明星卡姆的,這年頭,誰還沒點兒心理疾病。
暗紅色polo衫、半舊牛仔褲,左手一串小佛珠、右手一個銀手鐲,外加一只運動手表,心理咨詢師張沛超來到了新書《過好一個你說了不算的人生》發布會現場。
現代高壓社會下的我們,多少都有一點心理問題。張沛超對“日常生活中,我們如何過得自在”“如何營造良好的家庭關系”等問題,有豐富的臨床經驗。
新周刊APP記者采訪了張沛超,聽他分享“如何過好我們說了不算的人生”。

張沛超向大家分享如何才能活出自在。/陳宇提供
“覺知”的過程:
從自我走向自在
“自在”本來是一個佛教詞匯,但很早就被引入到日常用語中。“自由自在”“我一點都不自在”“你好自在呀”,生活中我們經常聽到這樣的語句。
張沛超的“自在”強調人與環境的適應協調,與傳統心理治療注重“自我”不一樣。在他看來,過度關注“自我”,也將使我們失去“自我”,成為自我的奴隸。從自我走向自在,是人不斷成熟、不斷“覺知”的過程。
張沛超在新書《過好一個你說了不算的人生》發布會現場,展示了“自在心理學”提出者的“專屬自在”。

現場來了很多人,看來對心理咨詢感興趣的不少。/陳宇提供
同樣做心理咨詢的同行武志紅先生,2019年出版了《擁有一個你說了算的人生》。有媒體和讀者問及這兩本相近的書名,張沛超笑著回應“這不是我說了算的”。
其實這本書來自張沛超的《自在心理學》音頻課,他本打算把這本書也叫“自在心理學”,但出版社的編輯認為“過好一個你說了不算的人生”更能吸引讀者。這個聽起來有點像雞湯、又疑似搭人便車的書名,開始也讓張沛超感到“不自在”。
在發布會那天,他說自己已經接受這個書名,“疫情一來,我們都說了不算”。如果能讓更多讀者注意到這本書,讀完還能有一點啟發,張沛超覺得叫什么書名都無關緊要了。

吸引讀者注意,是書名最大的功勞。/pexels
張沛超研究“自在”,也把“自在”融進生活細節里。
在新書發布會上,話筒有一陣發出了尖利的故障聲,臺下有人捂住了耳朵、有人開始小聲抱怨。
張沛超沒什么特別的反應,“如果剛剛對我的大腦做掃描,發現這個聲波送到了聽皮層,但沒有再進一步往里了,它不再干擾更多東西”。
張沛超的自在,既是心理咨詢師的職業使然,也是多年研習中國傳統文化的結果。
自在地工作:
多少社畜的夢想
普通人也許做不到像心理咨詢師一樣悠然自得,但我們可以在一些具體生活中做出選擇,讓自己盡可能處于“自在”的狀態。
工作在大部分人的生活中占據重要位置,因工作而引起的不自在比比皆是。“要不要換一份工作”“跟領導不對付怎么辦”“受夠了虛假的同事情”,相信每個社畜都遭遇過類似的心理不適。
一位從事婚姻指導的女士在現場求助,她做這份工作已經4年,總是不斷地有女性來說丈夫出軌之類的事情,但丈夫又不愿來做咨詢。“我最近覺得好像跟客戶失去了連接,整個人都有一點麻木”,顯然這份工作已經讓她不自在。

只有自在地工作,才能讓我們成為真正的自己。/TED演講
在張沛超看來,職業倦怠是很正常的,我們每年都有幾次想辭職,但要分清楚這是一時沖動,還是深思熟慮的結果。
判斷一份工作該不該堅持,還是要看我們是否從中獲得樂趣。
“如果做一件事情不快樂,成本會很高,這個成本會把利潤空間攤薄,甚至讓你覺得這件事不值得一做”。張沛超認為年輕的時候可以多嘗試,過了35歲,更應該去做喜歡的事情。

做喜歡的工作,收獲雙倍的快樂。/《圓桌派》
隨著近幾年996、過勞、社畜等職場亞文化的興起,加上媒體的輿論導向,我們似乎正在與工作形成對立關系,這也是讓我們痛苦不自在的主要原因。
當然我們首先是反對無效加班、無償加班,但我們是否想過,對工作的消極情緒,正在阻礙我們更好地工作。
如果不喜歡這份工作,應該去嘗試尋找喜歡的。雖然做喜歡的工作,也并不總是讓我們感到舒服自在,同樣壓力很大,但這種壓力很大程度來自于想把工作做好,而不是向領導交差。

多少人羨慕一只羊的生活。/《圓桌派》
美國倫理學家阿拉斯戴爾·麥金太爾(Alasdair MacIntyre)在《追尋美德》一書中也認為,當人們為了追求權力、財富等外在利益而工作時很容易改行,“而人的美德是內在利益,意味著我非做不可,不做這個就滿足不了自己內心的渴望”。
做著喜歡的工作,和喜歡的人在一起,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才能愉悅自在。
中國式家庭:
不斷尋找平衡
根據一些非虛構寫作平臺的數據統計,發生在家庭這個場域的故事投稿是最多的。在張沛超看來,人的煩惱也多半來自家庭,“家就像一個不可撤銷的無限責任公司”。
人們很容易在有關家庭的一些階段性時刻發生情緒紊亂,例如結婚、為人父母。
無論多么情投意合的兩個人,也很難避免婚前焦慮。因為中國社會的結婚,通常是兩個家庭、甚至兩個家族的連接,“一張婚床上躺的不只是兩個人,還有雙方的父母,甚至更多人”。

中國人的婚姻,從來不是兩個人說了算。/《喜宴》
另外,代際矛盾在中國的家庭中也較為普遍。
中國家庭很少是核心家庭(家庭成員只有父母和孩子),特別是當家庭中的孩子處于幼年時期,通常需要來自上一輩的幫忙照料。
一位媽媽向張沛超訴苦,“我的潮汕婆婆只求孩子吃好喝好睡好,我認為還是早點養成良好學習習慣重要”。從這類典型的教育理念沖突中,我們經常發現兒童的“缺位與失聲”,沒有人問過這個孩子是怎么想的。
我們除了尊重兒童的主體性外,還需要在家庭中營造一種平衡感,而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碾壓性的勝利,“但平衡感是要天天調的,沒有一勞永逸的大平衡”。

家庭需要平衡感,不門當戶對的婚姻更需要。/《新結婚時代》
隨著近年來的婚戀觀日趨保守,比如講究門當戶對,“要嫁就嫁馬文才,傻子才選梁山伯”等更為傳統的婚戀觀在年輕人中流行。
在張沛超看來,門當戶對除了指物質財富上的匹配,更重要的是心理精神層面的匹配。
無論是戀愛結婚、婆媳相處、教育子女,中國人的家庭內部從來都是復雜且動態變化的。這個避風的港灣既給人休整再出發的力量,也需要家庭成員的共同維護。
心理咨詢師的日常:
有時治愈,常常幫助,總是安慰
一位長期患病的讀者分享自己和疾病共生的經驗,張沛超認為這位讀者已經在通往自在的路上。
很多癌癥患者得知自己的病情以后,很快變得意志消沉,病情迅速惡化。那些完全看開,然后四處旅行或仍然保持以前生活狀態的人,反而活得更長久。
把糟糕的狀況(例如身體欠佳、情緒低落)看成屬于自己的一部分,這是心理治療常采用的一種方法。

引導來訪者學習接納自己,是心理咨詢中常用的方法。/pexels
當問及生活在大城市的年輕人如何應對壓力時,張沛超建議保持閱讀習慣。唐詩宋詞、中外經典,書籍是最好的避難所。
張沛超戴佛珠、做禪修、研究“儒釋道”。他最喜歡以豁達著稱的蘇軾,“蘇軾一被貶就出好詩,你看古代文人自殺的很少,他們在詩詞中抒發了憤懣的情緒”。
西方的心理學、心理咨詢一般以實證分析、測量為主要方法,張沛超被業界評價為“西方精神分析學和中國傳統文化融合”的代表。
我問他務虛的中國文化和注重實驗的西方心理學是否沖突,他回答說數據并不能解釋一切問題,“做這一行越久,發現想要深刻理解中國人,需要理解中國人的思想傳統”。

讀懂《紅樓夢》,就基本理解了中國人的思想傳統。/《紅樓夢》
美國醫生特魯多的墓志銘:有時治愈,常常幫助,總是安慰。張沛超也認為他只是提供了幫助,但并不過分幫助。
無論是一般的器質性病變,還是心理困擾,人類的身體和精神還存在很多隱秘的角落,醫學和心理學也無能無力,雖然人們不愿意接受這一點。
作為心理咨詢師的張沛超靠走路上下班,來消散從咨詢室接收的負面情緒。因為行業的特殊性,心理咨詢師也需要接受治療,“前一個小時還是病人,下一個小時就開始出診給人看病”。
和諧的家庭、滿意的工作、自在的人生,這些都是不容易達成的,連心理咨詢師也不例外。需要畢生的“修行、覺知”,也許才能過好 “說了不算”的人生。

張沛超的新書也許能為我們提供一些心理自救方法。/花城出版社
(張沛超,資深心理咨詢師、精神分析性心理治療師。武漢大學心理學碩士、哲學博士,參與編寫《臨床心理學》,譯著有《人類本性》等。本文凡未標明出處的引用,均來自張沛超現場分享內容及他的新書《過好一個你說了不算的人生》)